正港ㄟ牛肉麵館

讓時光倒轉《第一章》

　　自從有記憶開始，就知道自己家裡作生意。

　　幼稚園年紀就會煮飯，早起要排攤，下午放學要幫忙理貨及
包八寶丸，常常切整桶的洋蔥切到淚水流不停，忙玩了再上樓去
煮晚餐，假日有時要凌晨大約三點起床幫忙甫去批貨市集載雞
回來的爸爸，手泡到拋拋的起水泡，處理由生到全熟的過程，
誰問我會不會剁雞？會喏。厚砧板及菜刀給偶就會。

　　你問偶會不會切菜切肉？會喏，我還會邊切邊看著你跟你開講。
是愛現嗎？不是，因為由小你在切東西時，客人會跟你問東問西。
就整個產線流程來說，你的手不能停，因為有下一位客人等著你，
下一攤客人代表現金流的進帳，所以你要練就一手本事。


　　切到手？當然有喏，算你倒楣，一回生二回熟，媳婦熬成婆，
你要能夠同時與幾個以上的客人交手，並期望他們能把錢掏出口
袋，你好收進櫃子裡入袋為安。

　　『唉呀！真是做生意人家的囡ㄚ！』這句話我常聽到臉發僵。

　　小時候最大的記憶是家裡幾個落地的大烤爐甫出爐的烤雞腿
剛由爸爸棉手套中一隻隻取下吊勾，全擱在鐵盤上閃耀著金黃色
澤時的美好模樣，它們總是在我們忙碌的數小時後，剛好赴開店
客人到的時間出爐，我完全忘了剛剛手浸在冰冷的水中，或油貪
貪地剛炸好一地的雞油，以及一些瑣碎到讓人記不起來也不想記
起的標準動作。

　　『媽媽，我可以吃一隻雞腿嗎？』我怯生生地問，喉頭間迅
速吞嚥著當烤雞腿撕開時，熱騰騰的汁液通過的那份美好想像。

　　『剛烤好的雞腿是要賣給客人好價錢的，等晚一點賣不出去
再切四分之一的雞胸肉來吃。』媽媽生硬地回著，邊做手上的事。

　　媽媽講起小時候的苦，最常提的就是自己根本無暇顧小毛頭，
連月子都坐不好就要上工，孩子一揹又愛哭，於是，便把我放在
市場騎樓的嬰兒車內，拿一隻雞腳讓我舔，鄰居或路人會隨意逗
弄我，不然我就自己跟雞腳玩，雞腳是食物也是玩具。

　　我想像著我哭著的一張小臉爬滿了淚水與鼻涕，與嘴邊舔舐的
雞腳鹹鹹的味道混雜在一起，我是由那時候開始便學著跟人們social 
的吧？無論你是鄰居或陌生人。

　　多少年後《第二章》
　　

　　多少年後，因為住台北，跟父母見面相處的時間變少了，
出門在外，我習慣將最好吃的留到最後慢慢享用，所以吃便
當時，我總將排骨或雞腿放在最後再吃。

　　也許，那樣能慢慢留住好料在喉間停留的味道與時間，
不過，這算下意識動作，突然有一天朋友提起來問我時，
我才想起我好像會如此。

　　回家，一樣幫父母作生意，攤位上的東西少了，也不用再凌
晨三點起來補貨，自己想買什麼就有什麼，但反而對物質的慾望
隨著年齡降低。


　　我順手拿起攤位上的一隻雞腳，切開爪子部份只吃筋的部位，
便往嘴邊送，媽媽見著了便說：

　　
　　『有雞腿啊！不然不會去切四分之一的後腿肉來吃，雞腳跟
雞頭等下有位太太會來收走給她家的狗狗吃。』

　　我楞了一下，雞腳懸在口中，我邊啃邊回說：『不用啦！我
就愛吃雞腳。』


　　事實上，剛雞腿擲杯來說：『你卡路里太高啦！年紀不適
合吃了。』






　　挫折與遺憾《第三章》

　　前兩天，老老闆的兒子問我：『啊怎麼不結婚？不要只是養狗。』


　　『我不知道耶！』


　　如果，我不能確保自己的下一代不是坐在嬰兒車內獨自舔著雞腳、
流著淚；或者，我不能夠代替他或她跟這世界的不公不義抗衡或咬著
牙就只好溶入它；如果，我不能確定他們不會像我現在一樣，大了就
飛離父母飄到天涯海角，有他們的世界與未來，且有任何理由回不了
家，伴不了側。


　　我還是先養狗玩別人小孩好了，其它隨緣吧！哈哈，都是藉口。